蒹葭(四)

蒹葭(四)

夜色漸濃,月朗星稀。

雖然玩鬧了一日,回到家宅之後,玖和昫卻仍舊興緻高昂。一會說明日要去城郊放風箏,一會又說要去辟雍看正在受教的長兄朔會射。

杞姒將兒女安頓好之後,回到東庭。

虎臣輿正在調試一把新弓,燭光下,弦聲輕彈。

「明日要帶去給朔的么?」杞姒問他。

「嗯。」虎臣輿道,「他們睡了么?」

「睡了。」杞姒把椸上的衣服收拾一下,走過來在虎臣輿的身旁坐下,看着他側臉上緊抿的唇線:「還在惱?」

「嗯?」虎臣輿看看她,轉頭繼續用氈布擦拭弓背,聲音悶悶,「說什麼。」

杞姒不禁笑起來,輕聲道:「不過是個孩子。」

「那橘子呢?」虎臣輿話有不快。

「那上卿說了,橘子是送給玖的。且當時也是你首肯,玖才收下了。」杞姒說着,替他整整衣領,半嗔半笑道,「多大的人了,還同一個稚子和一筐橘子過不去。」

虎臣輿不語。

杞姒看着他仍有些彆扭的表情,有些無奈。自己這個丈夫,在人前總是一副雷厲風行、穩重有謀的樣子。也許只有她才知道,這人鬧脾氣的時候簡直是個小孩子,不哄都不行。

「輿,」杞姒放軟語氣,環著丈夫的腰際,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,「你是個好父親。」

「嗯?」虎臣輿的手停住,轉過頭來看她,黑眸似笑非笑,「那丈夫呢?」

「也是個好丈夫。」杞姒眨眨眼,抬頭吻吻他的臉頰,笑容中滿是蜜意,「輿最好了,就算把楚國所有的銅山和橘子都拿來同我換,我也不換。」

虎臣輿注視着妻子,眉眼間的神采如星光,化開暈色溫柔而溺人。

弓落在榻旁,燭光搖曳,玉璧輕撞,如低語呢喃……

「如何?」窗外,昫扛着玖有些吃力,忍不住問道。

「他們在榻上躺下了,君父抱着母親……嗯……」玖趴在窗台上,伸長了脖子,片刻,滿臉疑惑地回頭道,「可他們還未熄燈。」

昫把她放下來,揉揉酸痛的手臂和腰。

「寶寶,他們算是睡了么?」玖問。

「睡了。」昫說。

「可我聽到還有些聲音。」玖說。

「他們就這樣。」昫一臉篤定,「他們睡覺總不踏實。」

玖想了想,似乎真是這樣,點點頭。

「我們能去吃橘了么?」她兩隻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昫。

「噓……」昫瞪她一眼,「小聲些,怕寺人聽不到么?」

玖連忙捂住嘴。

昫四下里看了看,輕聲道:「走!」

廊下,月光如銀。兩個小身影一晃,溜了開去。

天子要往辟雍觀會射,來朝覲的諸侯和使者們大多也會跟去。

羅奢想着要讓翦多見見世面,早早就帶着他朝辟雍出發了。

翦在楚國也曾隨着楚子出遊巡獵,可是他向來只有旁觀的份,故而一向大太熱衷。

馬車轔轔奔走,他照着羅奢的要求規矩地端坐,一語不發地看着各種各樣的車架和風貌各異的行人,再抬頭,燦燦的陽光下,路旁的大樹並不比楚國的更高更密。

「翦,熱么?」羅奢見他又開始沉默,想挑起話題。

翦搖搖頭。

「餓么?」

翦又搖頭。

羅奢無語,只得道,「路不遠,用不得許久就能到辟雍了。」

翦點點頭。

風和日麗,辟池碧波萬頃。

天子已經來到,各地的諸侯、使者亦追隨而至,加上王畿的貴族、子弟、庶從,足有上千人。

翦跟着羅奢乘舟到辟池中央的學宮,只見人頭擁擠。

「翦,看,那是天子。」羅奢帶着他站到棵大樹粗壯的樹根上,朝明堂指點着給他看。

翦望去,距離太遠,只能看到天子大約是個羅奢這樣的中年人,蓄著須。周圍人眾星拱月地圍在天子兩側,不必羅奢指點,翦也能看出那是個大人物。

「嗯。」翦應道。

「天子身旁那少年你可看到了?」羅奢又道,「那是太子。」

翦也看到了那個少年,他的個頭差不多跟天子一樣高,卻還留着總角。

「太子,和夫人的那個太子一樣么?」翦想了想,問道。

「不一樣,這是周人的太子。」羅奢笑道,「你的兄長見到他可要行禮。」

翦點點頭,片刻,卻糾正道:「他不是我兄長,我沒有兄長。」

羅奢臉上一僵,忙道:「胡說,他不是你兄長是誰兄長。」

翦不忿,正要反駁,羅奢一按他的肩膀,低聲道:「以後這般言語,除了舅父,不許對別人說,國君也不許說,知道么。」

翦望着他嚴肅的臉,緊抿著唇,轉過頭去不再說話。

會射前要祭祀,羅奢吩咐從人看緊翦,與別國的使者一道往明堂去了。

翦望着明堂前那些舞蹈歌唱的瞽人,有些心不在焉。

大樹的葉子已經落了大半,陽光透過細密的枝椏,將深秋的風染上些暖意。翦忽而想起了昨日的宴席,滑軟的米糕,香甜的蛋糕,還有那個球……

他的肖想沒多久就被打斷,因為旁邊的聲音嘰嘰喳喳,幾個男童正在說着話。

「……我看到公子朔也在,用的似乎是新弓。」

「新弓呢,晤,你怕么?」

「新弓有什麼了不起,晤的弓也是新弓,還是申侯親自挑的。對么,晤。」

「公子朔有什麼了不起,待會看我的。」一個倨傲的聲音道。

翦轉頭看去,說話的是一個身形壯實的少年,雖也梳着總角,卻身旁的人足足高出一個頭不止。這少年衣着華麗,幾個小童七嘴八舌地圍着他,神態頗是崇拜。

會射很快開始,弟子們組耦而射。方才那個申國來的少年已經不見了蹤影,大概也加入了其中。

武士們將辟雍中的野物趕向耦射之地,一時間,飛鳥遮天蔽日,地面控弦陣陣,矢如飛蝗。

翦翹首望着,半張著嘴,一時目不轉睛。

忽然,一隻鴻鵠「啪」地穿過樹梢墜下,砸在翦的腳前,把他嚇了一跳。

「誰的矢亂放!」從人連忙將翦抱開,嘴裏罵道。

翦沒在意,可再想看,視線卻被幾個剛過來的大人擋了去,什麼也看不見了。

他心裏頓時覺得沒趣。

耦射那邊傳來鞭響,又一輪耦射開始。周圍眾人再紛紛望去,連翦身後的從人都踮起了腳尖。

翦太矮,被旁邊的人擠著很不好受,趁從人不注意,偷偷溜了出去。

離開了人群,翦才喘過一口氣。

一陣歡呼聲傳來,只聽有人贊道:「公子朔甚威武!」

翦心裏半點興趣也無,走了開去。

學宮四周有樹林,皆是巍峨的古木。許是常年有人走動,草並不高,深秋之際更是乾燥蕭瑟。

翦覺得尿急,想找個地方解決一下。於是避著人群,直到人語聲稀疏了,才鑽到樹叢後面。

他還沒走兩步,忽然,「啪」一聲響。一根物事猛地砸在他身旁的樹榦上,翦又嚇了一跳。

這辟雍鬧鬼了么。翦捂著胸口,瞪眼看那落在地上的飛來之物,卻見是一張弓。

「公子朔有何了不起?!憑什麼判他上殺判我中殺?!」他聽到有人吼道。

翦小心地從樹后探頭望去,只見幾人站在數步開外的路上,正是方才遇到的那些童子。那個申國少年面色鐵青,似乎很是暴怒。

「就是么!晤當是上殺!」旁人附和道。

「司射看他是虎臣輿的兒子,偏心呢!」

……

他們吵吵嚷嚷,卻又不走。

翦躲在樹后,猶豫着該另尋道路溜出去還是就這樣走出去。

就在這時,清脆的笑聲傳來,兩名女童的身影出現在道路的另一邊。

翦愣了愣。

他認得那二人,正是昨天宴上的女童。

申晤等幾人顯然也看到了她們,停住話頭。

「那是周朔的妹妹。」有人道。

翦看到申晤盯着那邊,臉上的戾氣愈盛,心中暗道不好。

兩個男童朝玖和婧走過去,擋住她們的去路。

玖和婧頓住腳步,不解地望着他們。

「何事?」婧問。

申晤上前,也不搭理婧,只看着玖:「你是周朔的妹妹?」

玖和婧相覷,片刻,玖點點頭。

申晤冷笑,忽而上前揪住她的頭髮。

「啊!」婧尖叫起來。

「啊!」與此同時,申晤卻痛呼地放開了手。

眾人一驚,只見地上,一塊雞子大的石頭滾落。申晤皺着臉,捂著被砸中的手臂直抽氣。

路旁的一棵大樹下,一名總角小童站出來,瞪着他們。

玖望着那人,眼睛突然一亮。那是昨日的楚國公子。

婧機靈地看看周圍,瞅准空當,一把推開攔在前面的人。「快!」她拉着玖,一下跑到翦的身後。

「你是何人?」申晤怒起,指著翦喝道。

翦望着申晤的個頭和他周圍的幫手,心底一陣發虛。他轉頭,玖兩隻眼睛望着他,眼圈紅紅的。

莫名的,一股勇氣忽而升起,讓他覺得自己此時無論如何後退不得。

翦毅然面向申晤,張口,大聲地喊出一串楚語。「(百分號)&#!」

眾人:「……」

「說甚?」一人問。

「不知。」

「舒人么?」

「不對,似乎是虎方……」

翦雖看起來比他們都年幼,可他方才扔出的石塊又准又狠,眾人有幾分忌憚,都不敢太過上前。

申晤盯着翦,慢慢眯起眼睛。

「不是周人。」他冷哼,朝翦走去,順手從地上撿起一根木棒。

翦心中一驚,左右看去,正想也找個樹枝什麼的,眼前忽然遞來一把弓。

「給你。」玖望着他,臉上又是擔憂又是鼓勵。

翦接過,將玖她們推開,雙手握刀一樣握著弓。

「這可是楚國公子!爾等可別哭!」婧在玖身後朝那些人惡狠狠地喊道。

翦:「……」

說時遲那時快,申晤已經揮着木棒劈過來,翦連忙將弓背擋去。

申晤人高馬大,力氣不小,翦的雙手生疼。

可是翦從小跟人打架慣了,雖氣力不如申晤,卻極為靈活。一來二去過了兩三招,申晤竟絲毫占不得便宜。

申晤大怒,又一次將木棒劈下,攪起翦手中的弓弦一挑。

翦一時不察,那弓竟被申晤繳了去。

場面急轉直下,玖睜大眼睛,婧「呀」一聲捂住嘴巴。

「晤!打他!」有人興奮地喊。

申晤輕蔑地看向翦,正待要打。突然,翦一步上前,猛地用頭撞向申晤腹部。

「啊!」申晤只覺一陣悶痛,被那力道摜得重重跌倒在地。

「晤!」圍觀的童子們急忙上前,卻見申晤捂著肚子縮作一團,似乎極為痛苦。

翦拉着玖和婧,想趁亂跑出去,不想還沒走兩步,那些人已經將他們圍住。

「你們……」玖真的害怕了,眼睛再度發紅。

「嗚……」婧已經哭出聲來。

翦把她們護在身後,小臉綳得發白。

「爾等做甚!」一聲怒喝突然從樹林那頭傳來,眾人一驚望去,幾人正奔向這邊。

童子們慌了手腳,連忙一鬨而散,申晤也一邊捂著肚子一邊跑開,未幾就不見了蹤影。

「母親!」玖一下撲到匆匆趕來的杞姒懷裏,「哇」地大哭起來。

幾個孩子一起玩捉迷藏,昫和琚幾個躲了許久也不見玖找來,於是走出來尋人。幸好及時趕到。

杞姒聽孩子們七嘴八舌地把事情說了一遍,明白過來。

她看向懷中的玖,心疼地摸摸她被扯亂的頭髮,問:「傷著了么?」

玖搖搖頭,眼睛鼻子嘴唇都哭得紅紅的,一抽一抽說不出話來。

杞姒抱着她,不住柔聲安慰。

翦站在幾步外,看着那女童在母親懷裏又哭又笑,有些怔怔的。

「……別哭啦,你忘了惡靈最喜歡吃愛哭的小童么?夜裏要是把你擄走,母親可救不了你喲!」那些很久以前的話語在心底飄過,也那般輕柔,翦看看手上的紅痕,鼻子有些酸。

「方才不是說有人救了你們?是誰?」待玖平靜些,杞姒問道。

玖這才想起忘了重要的人,連忙抬起頭:「是……是……」她說着,喉嚨里卻又抽著一口氣。

「是……是昨日的楚國公子。」婧已經哭完了,在旁邊答道。

「楚國公子?」杞姒訝然。

「是楚國公子。」昫插嘴道。

「楚……國公子可……可厲害了!」玖眨著淚光閃閃的眼睛,興奮地說,「他會……會擲石子,還……還會撞人!」

昫癟癟嘴。

「他在何處?」杞姒問。

「他……」玖抬頭往四周望去,愣了愣。她明明記得剛才翦也在,可是現在空蕩蕩的,哪裏還有他的人影?

「你去了何處?!」羅奢找人快找瘋了,見他出現,幾乎跳起來。

「如廁。」翦說。

羅奢一口血悶在心頭,捶捶著胸口,欲哭無淚。宮中的人都說公子翦難帶,他從前總覺得再難帶也不過是個小童,現在終於知道自己錯了。

「你的手怎麼了?」羅奢發現他掌心紅腫,皺眉問道。

「摔了一跤。」翦說,下意識地把雙手藏到身後。

羅奢有些狐疑,但看他一臉不情願的樣子,知道問了也白問。

人回來了就好。心裏長長嘆了口氣,羅奢一把拉起翦的手,板起臉:「如廁也該說一聲,以後不許到處亂走,知曉不曾?」

翦「嗯」地應了一聲。

羅奢二話不說,帶着他登上小舟,離開學宮。

「舅父,」坐在舟上吹着湖風的時候,翦突然開口,「何時返國?」

「嗯?」羅奢低頭看看他,「怎麼?想回去了?」

翦不語。

羅奢知道這小童脾性,也不再問。

「舅父,」過了會,翦又開口,「回到丹陽,我想去看母親。」

「哦?」羅奢訝然。這孩子,自從他母親去世后,除非祭祀,他從來不會主動要去季羅的墓前。

心裏浮起些柔軟,羅奢低聲問:「想母親了?」

翦點點頭:「嗯。」

「回到丹陽可要先見國君,你不怕么?」

「不怕。」

羅奢唇邊噙起欣慰的笑意,深深吸口氣,伸手將翦摟在懷裏。

黎明,新的一天又伴着初升的旭日來到王畿。

使者的賓館前,車馬排列齊整。楚國的使者和從人們神清氣爽,將行囊裝車,準備出發。

羅奢告辭司里,帶着翦登車。

馭甲用楚語長叱一聲,精神抖擻地趕着車往城外馳去。

陽光斜斜掠過鎬京的屋舍,在街面上留下山巒般起伏不平的影子。翦的頭髮被深秋的風吹拂著,眼睛望向越來越近的城牆。

馬車馳過街道,穿過城牆的門洞。城外熙熙攘攘,有入城的商旅,有出城的農人,還有相互送別的旅人。

出乎意料的,也有人來給羅奢送行。

「上卿,別來無恙。」杞姒站在路旁,微笑地向羅奢一禮。

羅奢訝然,下車向杞姒還禮:「夫人。」

杞姒看着他,和氣地說:「聞得小公子與上卿今日啟程,我特來送行。」

羅奢更是訝異。

「夫人親至,楚人喜不自勝。」他客套道。嘴上說着,眼睛卻瞥向杞姒身後,虎臣輿並不在此,只有她的女兒陪伴在側。

似乎看出羅奢的疑惑,杞姒莞爾:「今日除了送行,還有一事。小女昨日蒙小公子相助,特來道謝。」

羅奢聞言懵住:「相助?」說罷,看向翦。

翦已經聽到了他們的話,望望玖,臉上不自覺地冒起了紅暈。

杞姒看向身旁的玖,玖會意,捧著一隻大大的漆盒走到翦的面前。

「昨日之事,多謝公子。」她微笑道,稚嫩的聲音清脆悅耳。

翦看着那雙清澄的眼睛,耳根莫名一熱。

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,有些無措地望向羅奢。

羅奢笑道:「即使君主之意,公子收下無妨。」

翦將漆盒接過,只覺沉甸甸的,似乎裝滿了東西。

「……」他低低地嘟噥了一聲什麼。

玖愣了愣,過了會才回過味來,他說的是「多謝」。

玖「咯咯」地笑起來,想了想,忽然轉身跑到自己的馬車那邊去,未幾,又跑回來。

她手裏多了一個圓乎乎的東西,翦一看不禁怔住,那是球。

「這個也送你。」玖大方地說。

翦接過球,瞪着它,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
玖對翦的反應有些茫然,望向母親。

杞姒走過來,摸摸她的腦袋,微笑地對羅奢道:「還未知小公子之名。」

羅奢亦莞爾,對翦說:「公子聽到了么?夫人問你喚何名。」

翦昨夜曾向羅奢學過用周語說自己的名字,聽得這話有些緊張,含糊地說:「翦。」

羅奢不滿意:「聽不清,大聲些。」

「翦!」翦鼓起勇氣,響亮道。

大人們都笑起來。

玖雙眼彎彎:「我叫玖。」

翦看着她,手裏抱着球,只覺臉上更熱了。

「上卿回到楚國,還勞代我問候楚子。」一番寒暄,杞姒對羅奢和顏悅色地行禮道。

「夫人放心,定當帶到。」羅奢還禮。

馭甲揚鞭,馬車再度緩緩走起。

翦回頭看去,杞姒和玖立在路旁望着這裏。那個小小的身影穿着美麗的衣裳,秋風在陽光中吹過,有些溫暖的味道。

知道那人影望不見了,翦回過頭來,打開玖送的漆盒。

才開蓋,一股香味撲鼻而來,翦倒吸了一口氣。

裏面滿滿當當地擺滿了米糕,捏作大大小小的獸物模樣,兔、豚、羊、熊……還有一隻憨態可掬的貔貅。

不,叫熊貓。翦在心裏糾正道。

「呵,翦,君主送的大禮呢!」馭甲回頭,笑呵呵地說。

翦看他一眼,沒有說話,嘴唇卻慢慢彎起了弧度。

「楚人兮!歸來兮!」馭甲揚鞭一響,扯著嗓子抑揚頓挫地唱道,「公子兮!美人有遺!」

「胡唱些什麼!」羅奢笑罵。

翦也咧開嘴。他把漆盒收好,又把球抱在懷裏,一瞬也捨不得放開。

日頭仍然燦燦,馬車轔轔向前,天空澄明,未來又是一片新的天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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雙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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